《万历十五年》与大历史观

黄仁宇先生提出了“大历史观”,那么何为“大历史观”?我们可以在《万历十五年》里略窥一二。

《万历十五年》全书阐述了一个观点:中国两千多年来,以道德代替法制,造成了种种社会弊病,至明代而极,所以明朝的灭亡在所难免。

围绕这一观点,黄仁宇先生选取万历皇帝朱翊钧、大学士张居正、申时行、海瑞、戚继光、李贽作为几个不同的切入点,上至皇帝、大学士,下至基层文官、将领、文人,夹杂以其他各阶级人士,呈现出当时“以道德代替法制”所造成的社会颓势,以黄先生自己的话来说,就是“一个大失败的总记录”。

这一总记录庞杂、细致,但是不孤立。纵向关联明朝前后各个时期乃至中国古代官僚体系发展的各个时期,横向联系同时代的不同阶级、不同视角的人的或缓或急。

比如记录万历皇帝。皇帝既是一个人,又是一个机构。放在整个纵向的历史中说,他只是诸多皇帝中的一个,代表着整个帝国道德的最高典范,作为皇帝个人的特质被皇帝这一机构所掩盖,他必须约束自身,从而自上而下约束群臣,再通过层层文官机构,约束百姓。而作为历史的一个剖面,他个人又体现出对于“道德代替法制”的无奈。低效的文官制度本是为了在不通文理的百姓中间普及道德,而且确实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取得过成效,但是目前却成了万历皇帝行动的桎梏。

而这一桎梏又在张居正、申时行等其他人身上得到体现。同为首席内阁大学士,两位阁老行事方式可谓大相径庭。但是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,即维护朝廷统治。社会要想稳定,势必不能动其根本。而冗杂的文官集团正是朝廷的立足之本。他们是连接朝廷与百姓的纽带,是以道德标准判断是非的执行者。一方面,依靠文官集团管理百姓的弊端暴露无疑,连征收军队的粮饷都是从几十个不同组织拼凑而来,可见效率低下;另一方面,若要直接改革,则要动了朝廷根本。因此面对这一矛盾,张居正选择用自己的强力手段,既维持着庞大的文官集团,同时又慢慢削弱与自己执政理念不符的文官力量,试图以一己之力让明王朝向着自己愿景的方向走。而申时行则是靠着自己的中庸之道,充当了皇帝与文官集团的和事佬。

值得注意的是,没有明确证据证明,他们两人有想要改变“道德替代法制”这一现状的倾向,他们只是想要在不动其根本的情况下让明朝更加稳定。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因为在他们之前的中国历史都是朝着加剧这一趋势的方向发展的,他们不过是历史中的“小人物”。同为“小人物”,海瑞、戚继光等人就显得更加渺小。他们也在这种低效的体制中作出种种失败的尝试,同时也受到更多的约束。虽然看起来似乎也有成功的时候,比如戚继光在战场上的成功。但是这些胜仗也仅仅是暂时性的,不动摇根本,就不能使接下来的行动更有效率。尤其是想要阻止一个王朝的灭亡。

万历十五年是微不足道的一年,同样在万历十五年中的这些人也是微不足道的。正是这些微不足道,钩连起历史前后,交织成一张大网。于是历史的脉络清晰明了,这些种种,都指向同一观点:以道德代替法制,是中国古代社会各种弊病的根源。

这种立体的、不孤立的历史观,就是大历史观。

虽然黄仁宇先生在自序中说,自己只是在写历史,不存在“以古讽今”。但是这种大历史观的价值不仅在于给我们一个客观看待历史的角度,更给了我们一个审视自身的一个大的格局,给了我们一个在“以古为鉴”的时候更宽阔的视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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